戚风糖纸

日月春秋（ACT 2）

（说好的冷拆逆谈恋爱，OOC，小雷文，没逻辑，笔力渣，总之该有的缺点都有，慎入）

【孙哲平×王杰希】

ACT 2　第二温暖的除夕

　　戴上厚口罩，仍怕不保险，再在外面围上几圈黑色围巾，好在他严密过头的装束放到天寒地冻的年三十夜里一点都不奇怪。王杰希换了鞋锁好门，拎了个袋子，转身下楼。狭窄的两居室随着他的离开重归一片寂静黑暗。

　　对大院门口值班的武警打了个招呼，他又把围巾向上拽过鼻梁盖住耳朵，小心翼翼走过被雪埋了半截的大门。今年的雪来得早，连续的几个暖冬之后，世界迎来了寒风愈来愈刺骨的年根儿。岁月久远的高大杨树霜雪满头，空气倒是甜而静的，隐隐透出一股火药味儿。他站在无人的大街边上，蹲下来，从袋子里掏出两挂鞭，一堆奇巧喧闹的小烟花弹，耐心地排好顺序，搁在早已冻结实了的雪地里。

　　门前的这条街道挺宽，平日里也是人来人往的，可到了年关底下，谁不是热热闹闹和家人一块儿吃着晚饭品着节目。远处天空倒是时不时炸开几朵亮花，一串脆响，可近前这一带，除了他，还有不苟言笑站得笔挺的武警之外，就再没有旁的动静了——王杰希眨眨眼。并不是看错，确实有个人大摇大摆从街对面仍在营业的小店走出来，手撑着护栏干脆利落翻越过去，接着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笔直朝着这边吹了声口哨。

　　怎么又是他。王杰希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心里还重复着每次偶遇都会犯疑的那个念头。

　　自从几天前在朋友的同学聚会上撞见，他就像是中了邪似的，只要想在家附近买点东西甚或随便走走，总能碰见这个家伙晃来晃去。按孙哲平的说法，他家就住在旁边两条街，平时再怎么不注意生活，快过年了也该出来采买点年货，拾掇拾掇屋子。超市、银行、便利店、理发店、小吃摊，没什么地方见不到他，而且无一例外都像是常客，跟老板混得很熟。甚至有一回是在街口拐角那个深绿色的小邮筒边上，王杰希拿着厚厚一沓明信片，一边往手上哈气，一边一张一张往邮筒张开的大嘴里面投。古老传统虽然就快被信息化社会蚕食殆尽，可这点习惯他还始终留着，逢年过节，自小练就的一手钢笔楷字在纸卡背面铺就简单的祝福。临到剩最后一张，他也觉得手指已经冻得不听使唤，换到左手刚要再投的时候，明信片却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那时孙哲平不知站在他身后看了多久，歪了个头，笑容痞里痞气，眼神一瞬间的收紧不易觉察。他毫不客气翻转过卡片，看了看收信地址，咬住第一个字重音，嗓子有点哑，听着却格外舒服：“你还给张佳乐写明信片？这个地址他收不到的。”

　　“收到收不到，总之我写了，心意就到了。”王杰希顺势把两只手缩进袖子里，暗自活动，看着孙哲平啧了一声，替他把纸卡塞进外埠两个字底下的狭长缝隙。

　　收回心思，他看着孙哲平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三天前刚剪的头发不听话地支楞着。这人似乎从不知道什么叫怕冷，薄绒外套敞着，里头单一件格纹布长袖衬衫，扣子解了三颗，破旧红色棉线从领口边缘露出一段，下端不知系着什么东西。

　　王杰希点了点头权作招呼，等着对方先开口。那句“怎么又是你”他已经说到腻了。

　　“我出来买烟，这么巧。”孙哲平倒仍旧兴致勃勃，看完他的装扮，忍着笑又去看地上的烟花，“嚯，买了这么多，你一个人放得完吗？”

　　“所以就早点儿出来放。”王杰希努力绷着脸，不让心中的复杂反映在神情中，殊不知他紧抿的嘴已经出卖了自己。孙哲平看着他笑，想起面前人前些天全身僵硬的样子。现在两人站在雪地当中，周围充斥的全都是如那天一般，冰冷甜蜜的雪花味道。

　　“那还不赶快开始，站在这等一会儿整个院子的人都出来围观你啊？”

　　王杰希见这痞子是没有走的意思了，也就不再说什么，摘了一边的厚手套塞进兜里，摸出打火机，先点了几个小号的，看着不同颜色的短暂欢愉冲天而起，又瞬间消失。两个人都没有退后，就站在近前。王杰希的围巾严严实实护着耳朵，孙哲平则把帽兜拉了起来，仰头眯着眼打量夜空。

　　他自己过年从来不屑这些虚礼缛节，大年三十这一天就算全国放假，也不会多出６个小时来给他做那些永远不会结束的复健。脑子里曾经有个角落缩着的小小念头，也已经被一周之前Ｋ市最终送给他的现实击得粉碎。他自认不是个放不开的人，更不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即使心底里再怎么清楚张佳乐现在的心灰意冷，归根究底都要算到自己的责任里去，可这样的现实，既不是他能控制的，也不是他能改变的。他只能站在自己所能迈出的最后一步足印上，遥遥望着那个把自己放逐到世界尽头的曾经搭档，等着他转身回来，或是就此沉沦。

　　“你不冷吗？”

　　挂鞭炸响震耳欲聋，孙哲平却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个有点犹豫的问句。他的脖子抬得有点酸痛，此时垂到正常角度，看见红艳艳火光映衬下，对面那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亦真亦幻的脸。口罩和围巾把所有神情遮在后面，唯独露出一双眼睛闪烁着略带湿润的光泽。他没有立刻回答，扯着嗓子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又一个人过年？”

　　王杰希似乎觉得有点闷，趁着周围一直无人，把围巾拉下来两寸，点了点头。他的母亲性情老实和顺，即使被安排除夕值班也从无怨言，今年又是如此。

　　孙哲平就在此时眉开眼笑，抬手把兜帽推了下去，也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还剩下的两颗８寸烟花，随后快跑两步绕到王杰希身后，在他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替他捂住了刚露出来就已经染上了一丝寒气儿的耳朵。

　　衣袋中焐了许久的双手干燥温暖，常握鼠标的掌心硬茧擦过敏感的耳尖一阵麻痒。王杰希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孙哲平的声音就在那两颗烟花先后升空炸裂的巨响同时，穿过指缝与微草队长坚硬的外壳，抵达内心深处。

　　“还真挺冷的，收留我去你家暖和一晚上呗。”

　　王杰希慢吞吞蹲在地上收拾烟花残骸，把能带走的都收进袋子里，准备一会儿丢进楼下的垃圾桶。他觉得自己始终都很喜欢永远一个人过的除夕，于是愈发想不通，一分钟前究竟是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点头说了个好。听着孙哲平大步走开去的声音，他还暗自怀有最后一分期望。自家大院准入的审查算是相当严格，就算是武警认识的人想要带个朋友进去，也得老老实实填满两份表格再押上证件。那个自称只是中场休息出来买烟的家伙，不可能还把身份证带在身上吧。

　　他刚刚直起身来，就见孙哲平站在武警边上，旁若无人地笑了笑，冲自己招手，向院子里指了指，满脸得色。

　　两个人并排走，院子里的积雪仍旧松软。孙哲平踩在雪地里，每一步都发出咯吱一声，把清理出来的平整小道让给王杰希走。这么一来，他反而不好意思再和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保持一臂之遥的距离。纸袋总是撞到对方的腿，王杰希换了个手，一瞬间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惯性向上扬起的空手堪堪被孙哲平扶住。

　　没有说话，没有笑，孙哲平就势抓了他的手，仿佛一座强有力永不倒塌的靠山，再也没有放开。

　　“进来吧，有点窄。”王杰希当先进屋，不动声色挣脱那只始终拉着自己的手，开了灯，又从门边鞋架拿出一双旧而干净的翻绒拖鞋，“换这个。”

　　孙哲平倒没急着往里走，背靠着简单撞上的铁门，眼神四下打量。布置朴素大方的小客厅正中间的圆桌上搁着两盖帘整整齐齐的胖饺子，旁边一个空了的瓷盆，筷子孤零零横架在上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一幅行草，写的是“日月春秋”四字，苍劲古朴。另外两个房间的门都闭着，木门上和通往厨房的隔窗上早已贴好了喜庆的红窗花。他又去看王杰希，看他换好了鞋，把钥匙串儿随手搁在门口五斗橱顶上一只小小的莲花盘里，又从盘子里抓出一块糖，笑道：

　　“远来是客，试试运气？”

　　孙哲平不假思索接过，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脑中想的却是，这家伙总算笑得自然一点儿了。

　　温暖的牛奶味道在嘴里融化开来，散落舌尖牙根，到处都是。

　　他随手脱了外套，学着王杰希挂在门后木钩上，抖抖肩头沾上的绒毛。蓝黑两色的格子穿在孙哲平身上显得愈发深不见底，换下的运动鞋却意外摆得很规矩，放在门口跟王杰希的那双并排，看上去甚至有一点相配。

　　王杰希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语气越发自然，到后来完全回复一年半之前那种毫不计较彼此的音调：“方桌下暖壶有热水，我去给你找个杯子，先暖暖手。想看电视自己开。不知道你要来，一会儿再帮我包点饺子。”

　　孙哲平却早已经从方桌上拿了个顺眼的马克杯，咕咚咕咚灌了一整杯开水下去，看样子是冻得狠了。王杰希听见了，回过身来，声音一下子沉下去：

　　“那是我的杯子……”

　　“知道知道，跟我你还计较什么。”孙哲平哈哈一笑，毫不在意晃了晃手里那个印着微草队标的墨绿马克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不出你家收拾得还挺好，这都你自己弄的啊？”

　　“那当然。”王杰希真就没接着跟他计较，这会儿都已经走进厨房去了。他弯着腰立在冰箱门前，有点苦恼，声音掺着冷冻室的寒气，“剩下的肉馅还没化，现包恐怕来不及了，吃素的行吗？”

　　“什么都行。”孙哲平感觉自己周身被冻僵的血脉又开始活络，也跟着往窄小的厨房里凑，顺手摘下墙上挂着的蓝花围裙比划两下，“有吃的就行。你看不看晚会？”

　　“打开吧，热闹点。”王杰希随口指挥，没说这些天他一个人在家买东西，打扫，装点，做饭的时候，是不是也都像这样拧开电视找一个最欢乐的台，用别人的笑语埋葬自己被迫的沉默。

　　虽然他从来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孙哲平就真从善如流，任凭王杰希指东点西。一会儿调音量一会儿刷案板一会儿拼桌子一会儿擀皮儿。他个子偏高，站在老式的二居室里显得有点束手束脚，习惯性微微弯着背。王杰希进出几次，抬手擦汗的时候终于留意到，皱了皱眉，没说话，进屋里去搬了把矮凳。

　　“真贴心啊王队长。”孙哲平笑开了一张脸，顺势坐下。他额头上倒是不见汗水，过短的发型显得整张脸轮廓愈发突出，像永远不败的虎。领口红线晃了两晃，终于被个重物牵扯着落了出来，刚好在王杰希搅拌着白菜香菇虾皮混合馅儿的右手旁边，做起了钟摆运动。

　　是个看上去眼熟的小布囊，似乎有些年头了，灰色底儿绣着一圈银线，里面鼓鼓的，袋口用红色棉线打了个复杂的结，一路向上，牢固地挂在孙哲平脖子里。他也发现小东西淘气地跳了出来，可两手都是面粉，只好冲王杰希抬抬下巴，没说话，但意思再清楚不过。

　　王杰希慢悠悠伸了手，抓着那个布囊，端详起来：“你还留着呢？早没效果了吧，别告诉我还是当年那几根草药在里面。”

　　“……是没换过。”孙哲平讪讪地承认，“不过戴着这个驱虫效果确实很好！而且那香味儿一直都在，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懒得去换……”

　　“而且关键是，你已经忘了我交代你的都是什么药材了吧？”王杰希挑起嘴角权当一笑，让布囊顺着孙哲平敞开的领口滑进去，没打算等他意料之中的回答，换了个话题，“你不也是几天前就跑出来买年货了？就这么跑我这来，你家预备的东西怎么办？”

　　“我家也没人啊，我就预备了两包泡面，连烟都断炊了，这不刚跑出来买。”孙哲平回答得理直气壮，毫无愧意，仿佛早有预谋。

　　“……你父母呢？也不在家过年？”想想看，他好像还真不知道孙哲平家里具体是什么情况。不过能跟雷少他们一样进那个世家班，估摸着也不会是自己这种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

　　孙哲平转身冲电视努嘴：“都在那里边呢。”

　　晚会的女高音刚好唱到一句“歌颂祖国万年河山”，拖长的颤音像即将碎裂的上好丝帛，惊得王杰希手一抖，筷子狠狠戳到盆壁，震得自己手指又酸又麻。

　　“今儿这晚会排得还算好看。”孙哲平接着喃喃自语，但搁在歌曲的间奏里，又无比清晰，“二位都辛苦了。”

　　王杰希沉默了一会儿，才想到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他把筷子搁下，郑重其事地转身直视着孙哲平，两个大拇指无意识地对在一起：“这是我度过的第二温暖的除夕。”

　　孙哲平听懂了这声别扭的谢谢，放下擀面杖，拿满是面粉的右手拍了拍王杰希袖管高高卷起的手臂，被对方那出乎意料冰凉的体温吓了一跳，多停留了一会儿。“最温暖的除夕是什么时候？”他问。

　　王杰希没回答，眼神越过孙哲平的肩头，看向自家门口那只小巧玲珑的莲花盘。聚会见面那时，他心里那些异常的情绪正在慢慢消散，他感觉得到。

　　时间果然，能湮灭一切。甚至在这个疯起来不顾一切的人身上，所花费的代价能更短暂更迅速。

　　他不答反问：“你刚才吃到的糖是什么味儿？”

　　“牛奶吧。”孙哲平一头雾水，不过还是顺着王杰希的意思在说。再怎么对甜食不感冒，这种基本的味觉差异他还是能分辨得出，“有什么讲法吗，大师？”

　　“牛奶糖啊……”王杰希手指蜷曲了一下，又松开，语调里带上了一点过于明显的幸灾乐祸，“接下来的一年，你有段不太平稳但是结局美好的桃花运，要把握好啊，前辈。”

TBC

写着写着原形毕露，才第二章文艺范儿就都没了orz

【以及】今天无聊百度了下日月春秋，居然真查出“日月两盏灯，春秋一场梦”这首诗来了=口=在这里注明一下，这篇文是先有的题目，点题的话，后有的这十个字，其实就是个简单的拆字对仗加押韵，没想到会跟已有的作品撞上……而且这个已有的作品，我也没搞清楚到底是拾得大师的诗还是作家白落梅的原创……总之这是我事前调研不周，还请各位谅解。

现在立刻去第一章后面补注orz希望不会有大问题，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