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风糖纸

日月春秋（ACT 6）

（说好的冷拆逆谈恋爱，OOC，小雷文，没逻辑，笔力渣，总之该有的缺点都有，慎入）

【孙哲平×王杰希】

ACT 6　提早结束的夏天

　　这是一个明星的时代。*

　　孙哲平把最新一期《电竞周末》扔回书报架里，转头望向窗外初夏傍晚的天空。北方人常说，春脖子短。他自K市回来，头两年也觉得不适应，慢慢才好些。但实际上，Ｂ市现在的气候，跟Ｋ市他最熟悉的风暖雀鸣市井繁花，并没有太大区别。

　　这是一个离别的季节。

　　煽情的大字标题分了两行，一遍遍闪回在他脑海里。半决赛尚未完全尘埃落定，各大媒体便已经疯狂报道起“一人战队”的气势滔天，不可战胜，再与四分之一决赛中霸图落败的气氛呼应渲染，倒仿佛宣告了过去这整个世纪的末日一般。孙哲平展开双臂，枕在脑后，整个人斜斜倚在沙发上，伸长腿，将丢在长毛地毯另一头的遥控器勾了过来。

　　电视直播与网络转播稍有不同，放在现场的镜头比重更大一些。他看着王杰希神色处变不惊，走在微草队员们的最前面，驻足，转过身，向场中震耳欲聋的狂潮微微颔首。摄像机一瞬间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他站在空旷高大的内场正中央，一束白得发蓝的冷光正打在他的脸上，将微草队服都映成了晨雾的颜色。他的眼睛透过镜头与电波的交织，仿佛望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面盛着三万尺漆黑的海洋，吞噬一切光明。

　　孙哲平知道他在看自己，也知道他笃定自己这个时候正看着他，笑了一笑：“加油。”

　　你进，我退，捉对厮杀，战事胶着。一分，两分，拉锯一般来回争夺。王不留行隐在图中神出鬼没，一面还要严谨细密做出指挥。团队频道中坐标上下翻飞的当儿，那边一枪穿云已经在微草的埋伏区域杀了个三进三出，带走两条人命。

　　孙哲平沉默地看着，看王不留行仍旧有条有理毫不慌乱的走位，以及始终能够根据场上形势做出的适合当下的指令。客厅里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夜晚覆盖，窗外的各色霓虹自身后一盏一盏亮起，勾勒出他平静的剪影。面前，电视中仍然喧哗地解说着已近尾声的团队赛，微草留在场上的人数不断减少。镜头过几分钟就会有一瞬间切换到几近疯狂的观众席上，轮回的支持者已经开始准备庆祝胜利的条幅与彩带，几张一晃而过的脸孔蓄积着泪水就要爆发。

　　个人英雄主义所制造的高潮，实在太让人青睐了。*

　　他想起赛前最后一次打给王杰希的电话。那个人在深夜的寂静中缄口不言，微弱的嗞嗞声中，只有淡漠呼吸一起一伏，像小猫的爪子挠着他的心。

　　后来，王杰希重复了他分析的结论，没再多说，道了晚安。

　　他们都知道得很清楚，微草虽是团队至上的战队，却还远达不到合作毫无破绽的境界；而轮回号称“一人战队”，实际只是他们的这个第一人光辉太过，遮掩住了队中娴熟流畅的默契配合。这一步的输赢，真的说明不了什么观念上的误区，可却会让媒体制造出大量铺天盖地的舆论话题。

　　无论是卫冕冠军微草，还是势要改朝换代的轮回，在这一阵上，都咬紧了牙关，不肯败。

　　然而比赛总会有输家。

　　屏幕上反复回放王不留行倒下的那一刻，一簇血花从他的眉心迸射出来，魔术师尖顶宽檐的帽子随着冲劲向后飘落在地，整个人自扫帚上跌落，姿态无比优美，仿佛坠入凡尘。搭配着解说歇斯底里的喊叫，不过是又将第一轮对决时的场面话重新讲了一遍，此情此景，却更能催得满场如许狂欢与悲伤。

　　卫冕冠军终被淘汰出局！王杰希为了团队，牺牲了个人风格，通过改变自己融入全队，这无疑已经是很强的团队观念！而现在，这样的一支队伍，却被轮回这种以个人发挥为主导的打法两次击溃！*

　　孙哲平不想再听。他把电视调成静音，却仍旧盯着屏幕上陆续从比赛席里走出来的身影们。王杰希是最后一个，摄像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极近的长特写。

　　微草队长表现得与他入场时同样处变不惊，仿佛遥远天棚投掷的冷光为这张脸罩上了一个无坚不摧的透明外壳。他的嘴抿得紧紧的，幽深不见底的黑眼睛让人无法读懂。鼻翼侧边一小粒痣，点缀得皮肤更加不见天日的白。那种白，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像是雪地里堆出来的，散发着疏离冷香。他的队员在身前自动向两边分开，为他让出道路。他走到内场的正中央，没有一刻犹豫，握住了周泽楷伸出的手，配合着转动的镜头，送上一个礼节性的笑容。既亲近，又遥远。

　　王杰希靠在回程的座椅上，左脸贴着冰凉的玻璃窗。队员们只道他累了，一个个都乖巧的不来打扰，于是整辆休旅车里只剩下安静的音乐声回荡着。坐在最后排的刘小别将耳机摘了又戴，最后还是烦躁地揉成一团塞进背包。他转过头看看后窗，突然发现他们的车侧后方，有辆之前仿佛就见过的SUV，仍旧若即若离跟在边上。

　　他想了想，重新打开手机，给王杰希发了条短信。

　　王杰希一直就没有睡着，他通常不是这种会逃避问题的人，可夜间的休旅车内疲倦的气氛确实也并不适合立即开展一场鞭辟入里的赛后分析会。搁在身后的包始终安安静静，直到现在才振动一声，他想也许是孙哲平，漫不经心翻出来看。

　　刘小别：队长，后面好像有车跟着我们。

　　王杰希意外地向窗后看。夜色深邃只能望见车身隐约的轮廓，十分粗犷，显然不是一般的支持者或八卦记者会选用的嚣张型号。用不着认清牌照，他已经能想象那个痞子的笑容，就隐在自己身后二十米不到的距离，明白自己此时不愿说话，却又想让自己知道，他一直在那里，无论何时，如果他需要。

　　他比了个手势让刘小别放心，写了一条短信，又逐字删掉。王杰希重新靠回窗边，感到自半决赛第一场落败以来，一直萦绕在身边的紧张焦虑情绪，终于有所缓和。

　　无论如何已经结束的事，不必急着自我厌恶，而应该在第一时间做出恰当的反省与改进。

　　就像沸水流进更深的海底去。

　　孙哲平潇洒地一个甩尾，花斑豹纹的揽胜端正地停入车位。经过了大半年，微草俱乐部的保安对这位执着的追求者和他豪气的四轮怪物早已无比熟悉，此时值班的小哥就颠颠地跑过来，板着个脸孔：“又来找我们队长？车怎么没洗啊？”

　　“今天急。”孙哲平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那台向院后绕去的休旅车，敷衍地哼了一声。小保安识趣地不再说话，回他的值班室去了。他看见队员们鱼贯而出，个个都还规矩地穿着在这种天气下显得有点太热的微草队服，显得不太有精神，结着伴儿走进俱乐部大楼里去。王杰希最后一个下车，斜背了个空荡荡的包，孙哲平认出那还是上次自己强拉他去购物广场时一起买的。他回过身慢吞吞把休旅车的车门拉好，队服敞开着，露出里面为记者招待会换上的深蓝衬衫，纽扣一直解开到露出好看的锁骨。他抬起手挥动两下，对走在最后的队员说了句什么，随后径直转了个九十度的弯儿，朝着那辆即便脏得像刚从泥地里打了滚儿出来，仍旧不掩霸气的揽胜走过来。

　　“你没去看现场。”他站在离孙哲平两步远的地方，不肯再向前走，仿佛坚持着最后的自尊，说出的并不是个问句，“我还要开分析会。”言外的回绝之意斩钉截铁。

　　“百花的战术会从来都是隔天开。”极少提到从前的孙哲平这次一反常态，开口就让王杰希意外，并且语气强硬，不容拒绝，“你的节奏太快，已经乱了。要给小崽子们自己独立思考的时间，别老瞎操心到什么都替他们考虑全了。有一天你不在了，微草怎么办？”最后一句正正戳中王杰希的软肋，他全身一震，自下而上看过去。

　　那是个并无什么感情蕴含的眼神，不，也许是其中的感情太深太多太复杂，反而辨不清他此刻的感想。就像所有的颜色混合在一起最终就变成纯正死寂的漆黑，王杰希就那样无表情地看了孙哲平几秒钟，而对方也毫不退让，并未打算收回自己的话。

　　有一天你不在了，微草怎么办？

　　我不就是在担心这种事，所以才加快节奏的吗？理智的反驳与激烈的情绪在王杰希心里翻搅着，他很想耐下心来好好对这个总是能够说走就走说留就留，似乎总能随心所欲不受拘束的男人解释，可整整两场比赛的殚精竭虑，与这个晚上极度的疲倦一同消磨掉了他与生俱来的淡定从容。话到嘴边，变成了冷冷的一块冰，似乎他总是知道怎样的语言，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就是因为百花这样松懈，才会输给微草两次，拿不到冠军。”

　　孙哲平的右眼很明显地跳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个阴郁的神情，就像蛟龙被撩到了最不能碰触的逆鳞。王杰希毫不示弱地盯着他，等他如何爆发成一座火山，最好将现在这个矛盾纠结又不满的自己一同烧成一段焦炭，随风化去，不留痕迹。

　　他不会收回自己的话，甚至还隐隐有些自虐的快意。另一件魔术师不愿承认的事，是这两场比赛让他的信念产生了一点肉眼不可见的裂隙，非常微小，但仍旧是裂隙。即使面前他不管不顾出言伤害了的人，与赛前不分日夜陪自己分析对手与胜败比率，直率指出微草与他自己现存的弱点，甚至耐心和自己交流培养后辈方法的，是同一个，他珍视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听到他的信念发出“咔”一声轻响，裂开了一道缝的人。

　　孙哲平仍然没有动静，但垂在两侧的手都握成了拳，左手甚至微微颤抖着。王杰希想这个痞子也许是真的气急了，说不定会动手吧——毕竟刚刚的事——自己——

　　一个断断续续的念头还没有转完，他就落入了面前这个人炙热的怀中。整张脸被强硬地压在孙哲平的外套上，王杰希能感受到那只左手仍旧微微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按着自己的后脑不准逃离，淡淡香烟味道与偏高的体温让他瞬间有一种窒息感。回过神来的时候，孙哲平已经在冲着遥遥站在俱乐部楼门口看着他们的邓复升喊话了。

　　“跟小鬼们说今天就休息吧，好好想想该反思点儿什么，你们队长我先借走教育一下！”

　　他头晕目眩，听不清邓复升是不是回答了什么，紧接着就被粗鲁地搡进了副驾座。中控锁自动锁死，王杰希下意识去扳了一下，车门纹丝不动，也就不再做徒劳的尝试。孙哲平也开了驾驶座的门坐上来，看了他一眼，俯过身，拉过安全带给王杰希系好。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甚至比刚刚那个毫无章法的拥抱更加暧昧，孙哲平略带急促的呼吸就喷在他脖颈上，但却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动作。发动车子，随便按了声喇叭当做招呼，他伸手关掉了一瞬间聒噪起来的电台，驾驶揽胜冲上仍旧人来人往的周末大街。

　　刚刚那一眼太快，王杰希并没能看清孙哲平的神情变化，此时也不打算转过头去看他，仍旧坚持着自己的坚持，抱着他价值一整个宇宙的缄默。挡风玻璃外面就是快乐的夜晚世界，时不时有拉着手飞快穿过马路的一对情侣，揽胜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紧急刹车，发出长长的尖声嘶喊。终于，孙哲平把车停在老槐树细密的阴影底下，侧过身，再次看向倔强的微草队长毫无所动的样子，叹了口气：

　　“到了。”

　　“去干什么？”

　　“先陪我吃夜宵。”

　　“又来这手？有意思吗？”

　　“招不在多，有用则灵。”

　　王杰希被面前的痞子挑起嘴角笑的样子提醒，想起自己从赛前准备的时候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脸色一瞬间似乎有点升温，还好夜色底下，孙哲平看不出异状。被这么一闹，他别扭的心情也消散了大半。想想没必要跟自己的胃过不去，何况都已经被拽出来了，再想回去也是不可能。其实他之前也并不是一定要赶在今晚带队员们分析掉所有的赛局关键，只是出于本能地在跟这个霸道过头的混蛋唱反调。想到这里，王杰希打算解开安全带下车，就在这时，孙哲平搁在置物箱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发出亮白的光芒。

　　他刚好垂着头，视线下意识被一瞬间耀眼起来的方位吸引过去，看到了自动显示在锁屏顶部的新短信内容。

　　张佳乐：老孙，我打算复出了。

TBC

*：出自《全职高手》第六百四十四章，有部分改动。

****今天这章改来改去到最后两个主角我都不认识了……OOC到极点_(:з」∠)_于是欢迎各种批评指正，如果需要改的地方太多我明天就先不更了，把这章修好再说TVT

特地去掉了章末对夜宵的描写，没有报社哟♪